又是試探

聽到趙六爻的通報，萬俟掌柜矯揉造作的一聲驚呼：“哎呀呀！這可如何是好，難道是我克扣齊王殿下金銀的事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所以派人來暗殺我？”

程煜一頭黑線，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。

清淺道：“是沖我來的，這尾巴真是麻煩！”

萬俟掌柜“嘿嘿”一笑，“那用不用我?guī)湍惆盐舶蛿嗔?？?/p>

清淺詫異地看向萬俟掌柜，斷尾巴？殺人？這南院掌柜再財大氣粗，敢動齊王的人，這膽子也著實不小。

“萬俟空，你不要同申屠將軍玩笑?！?/p>

聽到程煜的呵止，萬俟掌柜擺了擺手笑道：“玩笑玩笑，將軍不會當真了吧！”

清淺無語，他這兩面三刀的做派和程煜如出一轍，真是看不透他哪句話是實，哪一句又是虛。

程煜又向萬俟掌柜吩咐道：“你找一件黑披風給申屠將軍。”

然后又向清淺道：“你這紅衣太過扎眼，用披風遮一下，以后出門行事還是著裝低調(diào)些，等出了南院，你立刻回申屠府，不要讓人發(fā)覺你折返回來過。至于那個一直追蹤你的探子，六爻他們會與他周旋一陣，給你足夠時間脫身。不過，本宮勸你也先不要動他，說不定以后有用。”

清淺點頭，回身將三張毒方收好塞進袖內(nèi)，施禮告退，萬俟空此刻已經(jīng)從墻邊的木箱中取出一件長披風遞了過來。

“申屠將軍，有空常來南院玩，不過以后可不要弄得滿地點心渣滓才是，不好打掃。”

萬俟空笑盈盈的話語，讓清淺面現(xiàn)尷尬，也沒多說什么，接過披風抖開穿戴好，旋即抱了抱拳說聲“告辭”，便快步走到院中，飛身躍上屋頂，隱沒于夜色之中。

確認申屠衡已經(jīng)離開了芷蘭小院，不會聽到屋內(nèi)對話，萬俟空這才問道：“有仇不報非君子，這是殿下說過的話，可為何要放過申屠衡？”

程煜徹底放松下來，仰躺在床上，抿著眼睛道：“去把老頭子叫回來，給本宮重新包扎?！?/p>

“要不讓奴家給您包扎吧，包您滿意。”

“滾！”

萬俟空也不惱，沖著門外朗聲道：“聽見你們主子說話沒有，快去把老頭子請回來?！?/p>

然后又道：“殿下這是怕了申屠衡？是怕他一氣之下舉兵造反，還是怕那么多暗衛(wèi)降不住他？”

“一個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。只不過覺得他心性純善耿直，而且心系家國，直覺告訴本宮，他那點腦子全用在行軍打仗上了，對于朝堂權(quán)術(shù)頗為反感，如今在大魏朝堂，不鉆營仕途權(quán)術(shù)的官吏太少咯，為了這一腳去算計一個純臣，不值得。”

“你都不是太子了，還管他純臣還是奸臣作甚？傷了你可是實實在在的事，若是換做我，一定殺他八百次?！?/p>

程煜睜眼瞥了萬俟掌柜一眼，冷笑道：“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憋著什么心思，勸你還是放棄吧！即便多殺我大魏一個忠臣良將，你大燕也不可能再復(fù)國，還是死心塌地的在此安身立命為好?！?/p>

萬俟空暗暗咬牙，攥了攥拳頭，臉上依舊笑盈盈。

“殿下說得哪里話，我對殿下就是死心塌地呀！我說那些是心疼你，結(jié)果你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?！?/p>

“哼！你算什么好人?！?/p>

“殿下此話可就傷人了?！?/p>

打趣完，萬俟空正色道：“殿下讓我查找當年為皇后娘娘診治的柳太醫(yī)已經(jīng)有了消息，他在告老還鄉(xiāng)的路上已經(jīng)遭山匪截殺，現(xiàn)在墳頭草都老高了。”

“什么？他也死了？！”

柳太醫(yī)是當年專門為皇上和皇后診病的御用太醫(yī)，也是太醫(yī)院的院首，當年趙皇后從病發(fā)到病故前，都是柳太醫(yī)在為趙皇后診治，若趙皇后的病另有隱情，柳太醫(yī)不可能完全察覺不到，說不定，他也是兇手之一。

見程煜慍怒，萬俟空玩味地笑笑，“說起來真是有趣！小太監(jiān)順喜穿過花園時，被假山落石砸中了腦袋，當場斃命。那個叫綠枝的宮女失足落水，被人拉上來時也已斷氣?；蕦m之中一天意外死了兩個宮人，如今又得知連那柳太醫(yī)也死了，還都是你要找的人，你說巧不巧？”

程煜慘白的面色更顯陰郁，他攥了攥拳，如此看來母后遭人戕害之事并非空穴來風。

兩年多前，纏綿病榻許久的趙皇后薨逝，看起來順其自然，可時隔兩年之久，就在程煜回京的前一日，萬俟空派人傳口信給他，潛在皇宮中的眼線無意中聽到一個消息，一個御膳房傳菜的小太監(jiān)和西宮的一名宮女說閑話，聊起已逝的趙皇后，言語中透著另有隱情的樣子。

原本這一切暫時就是捕風捉影的猜測，所以穩(wěn)妥起見，程煜想在回宮后找來這兩位宮人先問個清楚。

只是，還未打草，蛇已先驚，短短一日，沒等他回到皇宮著手去查，便有人先他一步掐斷線索。這一下便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，反而無意中坐實了一些東西。

程煜冷笑，“巧合？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巧合？”

萬俟空點頭應(yīng)和，“確實太巧了，巧得就像是有人在殺人滅口。”

程煜雖然憤恨，卻依然冷靜，思考片刻，道：“那兩個宮人說閑話時，一定還有別人在場?！?/p>

萬俟空挑挑眉，又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狐媚眼，這才了然。

“殿下的意思是，除了咱們的人，當時應(yīng)該還有第四個人在場，聽到了兩位宮人的對話，而且這人一定知道幕后之人是誰，如此一來，這人才能立刻將此事告知幕后之人，使其殺人滅口！”

程煜點頭，“也說不定，那人就是幕后之人。”

“那便好辦了，有了眉目，查便是了。除此以外，我這還有一條線索，你要不要？”

沒想到萬俟空竟然還有線索，程煜脫口而出：“當然要！”

說完，程煜就后悔了。

果然，萬俟空此刻的狐媚眼笑瞇成了一條縫，忽然又夾著嗓子嬌聲道：“哎呀！最近南院生意不是很好……”

“直接說要多少錢！”程煜冷聲打斷。

萬俟空也瞬間恢復(fù)聲音，干脆道：“五百兩銀子！”

程煜點頭，“行，回頭你在賬上扣出五百兩當你的賞銀吧。”

萬俟空這才道：“雖然柳太醫(yī)已經(jīng)死了，不過，當初跟隨柳太醫(yī)的一名醫(yī)女還健在，而且人就在京城……”

聞聽此言，程煜眸底閃了閃，卻并沒有追問下去，而是冷肅道：“本宮要見那醫(yī)女，你安排?！?/p>

“好辦！包在我身上！”

頓了頓，萬俟空有些遲疑。

“不過秦王殿下那件事還沒有眉目，申屠侯府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，侯府的奴仆全部都是家生子，而且人人會武，那個老管家更是曾經(jīng)和老侯爺上過戰(zhàn)場的軍師，活脫脫的人精，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，恐怕會反遭對方的追蹤，再被順藤摸瓜找上門來，得不償失。”

程煜擺擺手，“此事不急，你可以先放一放，本宮方才托申屠衡去查白衣女子之事，等等他的消息。”

萬俟空一驚，“難道你把秦王小殿下的事和申屠衡說了？”

“嗯，他性子直，脾氣暴，本宮不想與他再生誤會，便不再繞彎子試探，索性有話直說?！?/p>

“殿下就不怕此事真是他與人勾結(jié)做下的？或者，他將秦王小殿下曾被人當孌童賣入南院一事傳揚出去？”

“所以本宮在賭！就賭他是個有信義的正人君子。若是本宮這次看走了眼，那便新仇舊賬一起算；若是本宮看對了人，這申屠衡便值得信任?！?/p>

萬俟空忽然“呵呵”笑出聲來，他扭頭看見手提藥箱、嘴里還嘟嘟囔囔的老者正走進小院，這才斂了笑聲，沖著程煜不無諷刺道：“說到底，你還是在試探他。”

言罷，便一路小跑到院中，十分殷勤地去接老者手中的藥箱。

“哎喲喲老爹，大半夜折騰您兩趟，我這心里真不落忍，可是殿下瞎折騰，把傷口崩開了，沒辦法，只能勞煩您，別人的醫(yī)術(shù)我也信不過?！?/p>

“去去去！少拿好話填堆我，你們倆一個比一個嘴里沒實話……”

“我可是對您一向真心敬重，至于殿下他……嘿嘿，那我就不好說了?！?/p>

萬俟空抱著藥箱，哄著老者走向主屋，還不等邁上臺階，頭頂一聲極其細微的踏瓦之聲鉆入萬俟掌柜的耳中。

萬俟掌柜卻假裝根本沒發(fā)現(xiàn)屋頂落上了一個人，陪著笑臉將老者讓進屋內(nèi)，卻在放藥箱時看向程煜，二人對了一下眼神，程煜便立馬“哎呦啊喲”的開始叫痛，大罵著要和申屠衡勢不兩立……

萬俟空看著程煜這幅裝蠢的樣子有點想笑，可一回頭，看見老者正一臉鄙視地看著自己，連忙收了已經(jīng)爬上唇角的恥笑，乖巧地站定到一旁。

老者又用同樣鄙夷的表情瞪了一眼要死要活的程煜，再抬眸瞥了一眼頭上屋頂，不屑地“嘁”了一聲，這才不情不愿的打開藥箱，準備幫程煜重新包扎傷口。

屋頂之上，一身夜行衣的探子聽了一會兒，除了程煜矯情的叫痛和大夫不滿的嘟囔，就只有萬俟掌柜滿是焦灼的嚷嚷“殿下挺住，你可不能死在我們南院”之類的話。

唉！太無聊了！為什么自家主子要派自己來監(jiān)視這個又嬌氣又矯情的廢太子？這玩意兒如今這副德行，還能翻出什么水花來？

探子心里抱怨著各種不滿，卻沒發(fā)現(xiàn)，周圍隱匿之處十幾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