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芙看著盛舟，當年她被賣的時候，只有這個二哥，一路跟著牙婆到了縣里，還一直求牙婆一定要給她找個好人家，那會兒盛芙的內(nèi)心，既惶惶不安，也充滿了恨意，這么多年了，只有對這個二哥，到底沒有徹底的硬下心腸。

“二哥，你要是來找我要錢的，我沒有，我一個人生活在這府中，每月的月例銀子就那么多，我也要打點關系，自己還不夠用呢?！笔④窖劢巧咸舻馈?/p>

“不是......我不是來要錢的......”盛舟羞的頭都抬不起來，他是越來越不敢面對這個妹子了，只因為他說要給她贖身，可是這么多年過去，還是食言了。

盛芙不說話，只是看著盛舟。

“小妹，爹和娘都惦記著你，我來縣里賣柴，就順路來看看你?！笔⒅蹏肃榈馈?/p>

盛芙輕笑，眼底閃過一絲隱痛，卻還是故作堅強道：“我都好，不用惦記?！?/p>

盛舟剛才那一番話，其實是假的，他來看盛芙不假，只是今天出門的時候，盛老爺子囑咐他，柴要是賣不出去，讓他找盛芙，賣給趙家。他不想給盛芙添麻煩，一個丫鬟，又能做什么主。

“行了，天色也不早了，二哥回吧。”盛芙隨意道。

盛舟明顯還想說些什么，可是那些話，他從前也說過，如今也說不出口，他面對盛芙的時候，只會被愧疚給籠罩。

其實當初賣盛芙的明明是盛老爺子，賣了的錢，也是拿去給大哥讀書了，盛舟的愧疚，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兄長，卻不能保護妹妹。

張了張嘴，盛舟最終什么也沒說，轉(zhuǎn)身就要離開。

“姑姑。”盛清歡叫住了盛芙。

盛芙推門的手頓住，回頭看向盛清歡，“還有事？”

盛清歡清澈的雙眸中滿是善意，臉上揚著笑容，“不管姑姑做了什么決定，阿爹都只希望姑姑能照顧好自己，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?！?/p>

盛清歡沒有在大宅院生活的經(jīng)驗，但是宅斗文小說沒少看，這后宅才是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。

盛芙怔了一下，微微頷首道：“我知道。”接著，又低聲道，“叛軍就要來了，如果可能的話，盡快謀出路吧?！闭f完，人已經(jīng)進去了。

盛清歡看這那扇門，剛才盛芙的話在她的腦海中來回的翻轉(zhuǎn)。

“爹，我們走吧?！笔⑶鍤g拉了拉盛舟的衣袖道。

盛舟呆愣了好一會兒，心中的苦澀和懊惱無處可訴說，悶聲道：“走吧?！?/p>

八文錢，只買了一斗米。

盛清歡在糧店就聽到人們的抱怨，說米價長了一倍。

出城門的時候，盛清歡見到多了不少的乞丐和難民，一早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么多！隔幾步就有一名乞丐，蓬頭垢面，衣衫不整，有老人、兒童，也有婦人，有四肢發(fā)達的正常人，也有各種傷殘人。

這種場面對于盛清歡來說，還是很震驚的，心中更是波濤洶涌，原來戰(zhàn)爭竟然離她這么近！

回去的路上，盛舟也一直悶著頭不說話。

盛清歡也沒說話，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，她心中要思量的很多，今日在縣城的所遇所言，都在告訴她，戰(zhàn)爭馬上就要來了，她難道什么都不做，等死嗎？

“阿爹，姑姑給我的銀子，你能不能不告訴其他人？”盛清歡揚起小臉，眼底帶著絲絲的哀求道。

“連你娘也要瞞著？”盛舟問。

盛清歡想了想，還是點頭。這些天她冷眼看著，蔣氏和盛舟手里真是一文錢都沒有，她不希望姑姑給的銀子被盛舟和蔣氏交給祖母張氏。

盛家兩兄弟沒有分家，所以賺了錢都要交給張氏，盛舟和蔣氏是老老實實的一直這樣做，但是據(jù)盛清歡的觀察，大伯盛海一家并不是這樣。

照理說，盛海在縣里當賬房先生，每個月都能拿到工錢，可是這么多年，幾乎沒往家里送過一文錢，而且盛興景讀書的束脩，還需要家里格外貼補，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。

盛清歡斷定李氏一定攢有私房錢。

便宜爹娘沒有這個概念，那就由她來教他們。

“阿爹，這銀子是姑姑給我的，那就是我的，對吧？”盛清歡輕聲問道。

盛舟想要辯駁，但卻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，點頭道：“嗯。”

“那這銀子由我自己收著，又有什么不對呢？”

“可是......你還小，交給你奶保管......”盛舟磕磕絆絆的說道，“家里的錢一向都是你奶收著的......”

“阿爹，那我問你，這錢交給阿奶，你能保證，以后還能還給我，或者阿奶不拿去貼補大伯一家嗎？”盛清歡仰著頭，眼睛晶亮晶亮，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。

盛舟囁嚅道：“這......”

“這件事情，原本就只有咱們倆知道，只要阿爹你不說，阿奶是不會知道的。”盛清歡語速放緩，聲音也變得輕柔了許多，循循善誘道。

盛舟猶豫了片刻后才點頭道：“好，爹不說?！?/p>

盛清歡點頭，她已經(jīng)將一角碎銀子貼身放好了，如今亂世，銀錢本就不容易賺，但是她相信積少成多，況且有了銀錢傍身，也能安心一些。

這個地方，盛清歡覺得待不久了，以后去哪里，還是未知的，但是不管去哪里生活，都需要銀子。再說，不是她想法悲觀，這些日子相處下來，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性命攸關的事情，最先被舍棄的可能就是蔣氏和自己。

盛清歡不能不為自己做打算，她現(xiàn)在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，真的獨自一人生活在這亂世，根本就不可能，所以，她需要提高二房在盛家的地位。

“阿爹最好了！”盛清歡音調(diào)輕快，笑盈盈的說道。

突然，草叢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，盛清歡抬眸仔細看過去，只見一只野兔正在吃草，盛清歡眼睛都亮了，輕聲喊道：“爹，是兔子！”

盛舟二話不說，就撲了過去，不過卻撲了個空。

“歡兒，你看著糧食。”盛舟將米袋子放在一旁，人已經(jīng)追著兔子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