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旦自然不能說消息來自密信，更不能說自己是穿越而來。

“不是得知，而是推斷！”李旦斬釘截鐵的說道。

“推斷？四弟當(dāng)真可笑！”李旦此話一出，殿內(nèi)畫風(fēng)突變，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李顯和韋玉卿隨即冷笑一聲，笑聲中充滿了譏諷。

李旦并沒有理會他們的譏諷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皇兄有沒有想過，父皇在世的時候，母后便掌控了朝政大權(quán)。你登基后，她為什么會主動還政于你？”

“這有什么好想的，父皇遺命，母后自當(dāng)還政與朕?！?/p>

“哼，只怕你想多了。若是真的還政與你了，你提拔韋玄貞會如此艱難？裴炎為什么會敢去母后那里告你的狀？朝中大臣有幾人是你心腹？十六衛(wèi)禁軍你又能調(diào)動幾人？...”

在李旦的逼問下，李顯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。

“呃...這...你是說，母后還政于朕只是表象？”

“也不僅僅是。一來父皇確有遺命，所以母后還政給你，可以暫時堵住悠悠眾人之口。二來也可以試探一下你的反應(yīng)？”

“試探？試探什么？”

“試探你對掌控朝權(quán)的渴望程度！以及你對她的威脅程度！”

李顯默不作聲，若有所思。

“不過，現(xiàn)在試探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，也有了結(jié)果?！?/p>

“什么結(jié)果？”李顯迫切的看向李旦。

“你的表現(xiàn)沒能讓她滿意，其一你欲扶持韋玄貞與其對抗，表現(xiàn)出了對朝權(quán)有極大的欲望?！?/p>

“其二你當(dāng)朝與首輔裴炎爭執(zhí)叫囂，而誰都知道，裴炎背后站著的人是太后，你讓她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?！?/p>

李旦的話擲地有聲，振聾發(fā)聵。聽到此處，李顯似乎明白了。

“圣上身為社稷之主，掌握朝權(quán)，難道這不是應(yīng)該的么？”韋玉卿還是有些不服，問道。

“你認為應(yīng)該，但母后可不這樣認為。母后雖不上朝，但朝政大權(quán)盡在她手，又豈容他人覬覦染指，現(xiàn)在你們既有奪權(quán)之心，她便有廢了皇兄之意?！?/p>

強勢的韋玉卿果然更不易說服，李旦只得再進一步，嚴肅地說道：“母后一定會借此時機廢了皇兄，一舉消除威脅。而且...”

“而且什么？”

“以母后雷厲風(fēng)行的風(fēng)格，她下手會非常的快，據(jù)我推斷，廢黜就在明日早朝?！崩畹┱f的非常堅決。

“啊！明日早朝！怎么...怎么會這么快...”李顯十分驚詫。

李顯怎么也不會想到，今日上午才發(fā)生的爭執(zhí)，明日自己就會被廢黜。

韋玉卿也是花容失色，面色慘白。僅僅是因為提拔父親韋玄貞為侍中，就招來了圣上被廢。

韋玉卿穩(wěn)住了情緒，臉色陰郁的對李旦說道：“你分析的或許沒錯，但那畢竟是你的個人推斷。本宮早已派出人手四下里打探消息了，現(xiàn)在宮內(nèi)外一切如常，沒有絲毫異動，你怎么能證明就在明天？”

李顯抬著頭，面帶疑惑的看向李旦，他也很想知道。

很明顯，李旦需要拿出一個令他們倆信服的證據(jù)。

“母后上朝穿的的是什么衣服？"李旦問道。

“必穿金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?！崩铒@十分肯定的回答。

“自皇兄親政后，這件朝服便一直存放在尚衣局的柜匣之中，母后明日若是臨朝，必會取回此朝服，皇兄現(xiàn)在把尚衣局的奉御召來，問一問朝服有沒有被取走，便知道了?！崩畹┦挚隙ǖ恼f道。

李顯聽聞李旦說的有理，于是喚來一個宦官，命其去將將尚衣局的當(dāng)值奉御叫來。

一柱香左右的時間，奉御便匆匆趕來。

未等奉御施完禮，李顯便急著問道：“朕且問你，天后的金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是否一直存放你局，現(xiàn)在又在何處？你要如實回答，不得有隱瞞。”

見皇上語氣威嚴且十分急迫，奉御連忙答道：“回稟陛下，此服原本一直存放在尚衣局的柜匣之中，但小半個時辰前，天后已命人將其取走。”

“取走朝服的人姓甚名誰？有沒有說什么事？”李旦明知故問，就是想借奉御之口說出，讓皇兄皇嫂確信無疑。

“是太后身旁的高方超高公公，說是太后明日上朝要用，并要求不要聲張。”奉御不敢隱瞞，把知道的如實答道。

尚衣局奉御只是掌供皇室的冕服、幾案的小吏，不會被牽扯到朝局之中，所以他的話可信度極高。

奉御的話充分驗證了李旦的推斷，李顯癱坐在了榻上，像是霜打的茄子，蔫了！

韋玉卿雖然慌亂，但依然不肯相信，尖聲說道：“一件朝服而已，有什么大驚小怪的。”

剛打發(fā)了尚衣局的奉御，這時有個宮女站在殿外，大聲稟告道：“娘娘，蘭香回來了?！?/p>

蘭香，是韋玉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女。

“快進來，說...打聽到了什么新消息？”

蘭香沒有作聲，而是抬眼看了看李旦。

“呃...我要不要回避一下！”

“不用，蘭香，豫王不是外人，你但說無妨?！?/p>

“有人看見程務(wù)挺和張虔勖秘密去了上陽宮?！碧m香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。

程務(wù)挺是左驍衛(wèi)大將軍，檢校左羽林軍。

張虔勖是右領(lǐng)軍大將軍，檢校右羽林軍。

禁軍保衛(wèi)皇城，羽林軍保衛(wèi)皇宮。

事故要發(fā)動宮廷政變，必須要掌控左右羽林軍。

當(dāng)年太宗李世民發(fā)動玄武門之變時候，用的正是羽林軍。

身為皇室中人，這段歷史他們再熟悉不過。

武則天掌控了左右羽林軍，也就等同于掌控了皇宮，李顯夫婦的命運自然也就被拿捏了。

此刻，武則天的意圖已經(jīng)再清晰不過了。

轟...韋玉卿一個不穩(wěn)，跌坐榻上，將上面的方桌打翻，茶壺茶杯跌落一地。

如果說尚衣局奉御的話側(cè)面論證了李旦的推斷，而武則天秘密召見羽林軍將軍程務(wù)挺和張虔勖，已經(jīng)正面說明她開始行動了。

證據(jù)確鑿。

被廢！已是鐵板釘釘，近在眼前。

“這一切都是真的！還來得那么快...”

韋玉卿原本盛氣凌人的臉龐已黯淡無光，高聳的胸脯塌了下去，那雙深眸大眼已經(jīng)開始泛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