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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紀(jì)玚至
溧陽侯府。
沈輕韞自庫房款款而出,身后蟬衣和青黛手里各抱著一堆衣料,看守的管事眼尖得很,一眼就瞧見里頭還有匹上等的狐裘。
就連先夫人孫氏,都舍不得取用的那種珍貴。
可眼下整個侯府里,最不能惹的就是大姑娘,這位可是得宮中太后娘娘照拂的。
前不久,還聽說太后口諭,命宮中教養(yǎng)姑姑親臨孫府,就孫氏女為人繼母卻毒害嫡女之事,毫不留情面的叱責(zé)了一番,直說得孫家男女老少皆抬不起頭來。
更別說,教養(yǎng)姑姑前腳離開,后腳孫家許多未出閣的姑娘,就氣得暈了過去。
沈輕韞看向管事,輕描淡寫的道:“勞煩劉管事核對一下,今日所取用之物,定要如實入冊,免得往后查不清楚?!?/p>
她深深的看了管事一眼,直到聽見他忙不迭頷首,“大姑娘說的是,今兒共六匹料子,并一件狐裘,準(zhǔn)不會錯的。”
這才姍然遠(yuǎn)去,孫管事才驚魂未定的抬眼,面上陡然松弛。
不知為何,大小姐如今通身氣度實在迫人,他那點子心思,根本都不敢亮出來,只得唯唯聽命。
沈輕韞帶人回了曇鸞院。
正對著幾匹料子吩咐呢,“這匹藍(lán)底蜀錦并狐裘,給意年做成披風(fēng),這兩匹錦緞給意年裁制冬衣,多備兩身總是好的。”
蟬衣針線活極好,故而正認(rèn)真記著。
就在這時,秀玉小心掀開簾子進來,低聲道:“大姑娘,太子殿下突然過府,指名點姓要見姑娘?!?/p>
紀(jì)玚,竟然親自過府,當(dāng)初她被定下成為太子妃后,除了東宮娶親那回,他曾親臨過溧陽侯府外,再從未踏足。
如今,是個什么情況?
秀玉還忐忑不安的等待著,畢竟管家派來的人在院外候著呢。
沈輕韞忙手扶額頭輕咳兩聲,做出虛弱模樣,青黛眼疾手快扶著姑娘坐下,機靈的道:“大姑娘身子未愈,須得靜養(yǎng),不便見客?!?/p>
秀玉也不是那蠢笨的,自然明白個中深意,于是婉轉(zhuǎn)回絕了那傳話小廝。
而此時坐在窗前塌上深思的沈輕韞,則是很篤定,紀(jì)玚驟然過府,本就不大尋常,背后必有緣由。
難不成,宮中陛下表態(tài)后,紀(jì)玚覺得不甚甘心,想要力挽狂瀾?
不,紀(jì)玚這般自負(fù),當(dāng)初成婚時醉酒,就曾口口聲聲,說根本瞧不上溧陽侯府,說她能成為太子妃,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。
如今,她自個兒識趣,愿意讓出太子妃這尊貴位子,讓紀(jì)玚娶想娶的女子,是皆大歡喜的好事,何至于讓其屈尊親至?
除非他不得不來,不得不選她做太子妃。
這么說就對了,沈輕韞呼吸一緊,越發(fā)覺得她猜得八九不離十,憑著太后和陛下的照拂,她這個沒落侯府嫡女脫穎而出,成為太子妃,是上輩子的老路。
可如今陛下那里既然已經(jīng)說明白,事情也該有變才是,怎么太子偏偏......
子書辛!
她手指倏然緊握住,頓時覺得云開霧散,這人最得紀(jì)玚信任,定是他在出謀劃策,讓東宮和溧陽侯府聯(lián)姻。
子書辛既然潛伏紀(jì)玚身邊多年,必然是要行事周全的,一個家世不凡的太子妃定是變數(shù),唯有身份不顯能被太子輕易拿捏的,才是最合適的。
譬如,她沈輕韞。
一旁青黛見姑娘神色不對,忙捧來熱茶,“姑娘?!?/p>
沈輕韞見她眉目擔(dān)憂,斂起眼底憂色,又見蟬衣也不安的望來,便笑道:“無妨,蟬衣你先下去給意年裁衣,最好放量多些,他這個年紀(jì)個兒躥得很快。”
蟬衣領(lǐng)命,帶著布匹去了廂房忙活,秀玉也眼里有活地搭把手,隨她一并離開。
她虛虛送茶到嘴邊,實則根本沒沾上,一門心思琢磨著該如何應(yīng)對。
若當(dāng)真如她猜測那樣,太子是聽了子書辛的慫恿,必然是非要她做太子妃不可的,但經(jīng)過一世頭破血流,沈輕韞想縱是去做了姑子,也不遠(yuǎn)去淌東宮渾水的。
花廳中。
一家之主的沈勵聽完管家耳語,面色微僵,深吸氣后對著紀(jì)玚道:“太子殿下大駕光臨,實乃沈府蓬蓽生輝,只是輕韞先前自宮中回來,得了太醫(yī)良藥,如今正足不出戶養(yǎng)身子呢?!?/p>
這便是抬出來太后,試圖讓太子莫要介懷。
紀(jì)玚心中不悅,但面上不顯,寒暄道:“沈大姑娘既身子欠佳,孤此番來,也特地略備薄禮,也是極為滋補的良藥,孤只盼著沈大姑娘早早康健?!?/p>
他抬手一揮,自有身邊隨侍奉上禮物,原本是想見著沈輕韞面再給,那樣才是真心,子書先生說過,禮物經(jīng)他人手之后,總會失了幾分意味。
可如今那沈輕韞故作姿態(tài),竟不愿移步相見,紀(jì)玚默默記下一筆,只隨口跟沈勵閑聊起來。
臨走時,竟也收獲了意外之喜,確也不算空手而歸。
紀(jì)玚唇角微勾,探身進了馬車,摸索著手指,意味深長的笑了笑。
府中,青黛站在廊下,笑盈盈的給了前來送消息丫鬟賞錢,目送丫鬟感恩戴德遠(yuǎn)去,這才緩緩收起笑意,眼神里迸發(fā)出森森之意。
她扭頭進了屋中,見大姑娘正在書案后提筆描畫,便輕手輕腳上前,“姑娘,方才前院丫鬟來送消息,說......”
她面有難色,欲言又止,倒讓沈輕韞很感興趣,一臉淡然:“但說無妨,左不過天塌了去。”
現(xiàn)如今,縱是天要塌陷,沈輕韞都覺得沒什么的。
青黛咬牙,“丫鬟說,親眼看見二姑娘跌落在太子殿下懷中,兩人很是親密。”
沈輕韞筆尖一頓,那處墨漬暈染開來,很是扎眼。
她索性放下毛筆,抬眼看去,神色中依舊讓青黛辨不清喜怒,“仔細(xì)說說?!?/p>
“太子殿下將要離開,原本是侯爺親自相送的,只是侯爺起身時,衣裳被茶盞打濕,于是侯爺便讓二姑娘出面相送?!?/p>
“許是鵝卵石太滑,二姑娘腳下不穩(wěn),還是太子殿下身手不凡,這才讓二姑娘免于摔倒。”
沈輕韞冷笑一聲,沈勵這心思當(dāng)真好猜,無非就是想讓沈輕水入太子眼,而她就是個踏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