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極力打量，卻怎么都看不清楚她的容貌，但大腦卻告訴自己，她，沒得不可方物。

蛇信吐露，劃過我的臉頰，冰涼的觸感。

下一秒，我眼前的一切仿佛變得模糊起來，眼前的絕美少女，卻換上了一襲大紅色的喜服。

有陰陽不分的聲音細細的尖叫：

一拜天地。

二拜高堂。

夫妻對拜。

十幾歲的少年一身紅袍，牽著紅花與那少女行完了所有的禮數(shù)，可他一抬頭，卻讓我渾身一個冷顫。

那......居然是我的臉！

而且，還是一張沒有胎記的臉！

......

意識逐漸陷入昏迷，我努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，卻始終看不清楚新娘子的臉，只聽到一道冰冷卻悅耳的女聲，似夢似幻，陣陣傳入我的耳中：

“從今天起，你便入贅我龍家，從此，你不再叫宋九，我賜你龍姓，龍九，未來十年，龍家會庇護你周全。”

好聽的聲音漸行漸遠，再次睜眼，已經(jīng)是三天后。

我渾渾噩噩的爬起身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正躺在一片灌木叢里。

什么大湖，棺材，黑蛇，通通都消失不見了。

甚至連爺爺都不見了。

我驚慌失措的從山里逃出來，卻驚恐的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(jīng)回到了村子口。

我明明和爺爺走了九天，怎么一眨眼就回來了？

艷陽高照的天，我的脊背卻冷汗涔涔。

因為，就在我的正前方，正是爺爺讓我認的柳樹伯伯。

但此時此刻，樹爺爺?shù)纳砩希瑓s掛著一個人。

竟然是我的爺爺，宋懷義！

他就那么吊在樹上，滿布皺紋的臉上卻滿是安詳。

我發(fā)了瘋一樣的沖過去，用盡全身力氣把爺爺放下來，卻聞到濃烈的尸臭，再一瞧，爺爺?shù)氖恚缇透砂T得不成樣子，一看就已經(jīng)死了很多天了。

我失聲痛哭，在他的手里發(fā)現(xiàn)緊攥著的一封信。

信上寫著“小九親啟”。

我顫抖著手打開，哭得泣不成聲。

“小九，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說明你已經(jīng)安全的回來了，而爺爺，也已經(jīng)死了。爺爺瞎了眼睛，沒有辦法給你帶路，所以只能讓你槐爺爺幫忙，代價是我這條賤命?！?/p>

“爺爺這輩子泄露天機太多，又沒有教育好你父親，讓他做下冤孽，實在慚愧，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你?！?/p>

“小九，不要難過，爺爺死不足惜，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，切記此事不可張揚，我死后不必埋葬，請村里長輩將我送去湖里即可，你改姓為龍，需低調行事，十年后，去陳家履行婚約，定要為我們宋家留下血脈?！?/p>

與信紙夾在一起的，還有一紙婚約。

原來，爺爺早在帶我上山的時候，就已經(jīng)把命獻祭給老柳樹了。

我攥緊爺爺留下的絕筆信，懷抱爺爺?shù)氖w，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。

明晃晃的陽光照在我身上，將我身后的影子無限的拉長。

影子蜿蜒的鋪在地上，好似一條蛇影若隱若現(xiàn)。

我按照爺爺說的話，挨家挨戶的敲門，尋求幫助。

可是只要是見到我的人，全部都關門閉戶避之不及，我只好哭著磕頭請求。

說來好笑。

爺爺一輩子算卦占卜，村里大半人都受過宋懷義的恩惠，更不要提已經(jīng)兌現(xiàn)了的大富大貴的諾言。

可現(xiàn)如今，竟然沒有一個人肯出面幫忙安葬。

人心涼薄，大抵如此！

因為個子小，沒什么力氣，我只能枯坐在爺爺?shù)氖w旁。

有烏鴉在身旁環(huán)繞，很快，那黑壓壓的鳥兒就落了整整一樹。

仿佛商量好了一般，這些鳥全部鴉雀無聲，只有偶爾撲騰翅膀的聲音傳來。

不知過來多久，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到了我的頭頂，他說，跟我走吧。

我抬頭，是一位從未見過的黑發(fā)山羊胡須的老人。

他一身黑色長袍，眼睛細長，好像能透過那雙眼睛看透一切。

“叫我范爺爺?！?/p>

他說。

他稱自己叫范無救，才一報出名字，滿樹的烏鴉就炸了窩一樣飛起，瞬間散去。

范爺爺冷笑一聲，區(qū)區(qū)鳥嘴，也敢來管這種事。

我抹了一把眼淚，才不解的問：“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您?！?/p>

“宋懷義跟我有約，你，以后就跟著我吧?！?/p>

他說完，幫忙把爺爺送回了宋家，我親手幫爺爺換上他早已準備好的壽服，然后才用板車將尸體拉到湖邊。

那湖距離村子整整三十里，我走的腳都磨起了泡。

到地方的時候，天已經(jīng)黑了。

筏子是柳木，一切都是范爺爺安排的。

月黑風高，筏子被推到水里，湖面卻瞬間刮起一陣狂風，卷著水霧撲面而來。

我大叫一聲，爺爺?shù)姆ぷ訁s已經(jīng)飄走。

與此同時，一個巨大的白色影子從水中一躍而出。

湖里頓時掀起驚濤駭浪。

只見一條牛犢那么大的老鯰魚，通體發(fā)白，張開血盆大口，瞬間便將爺爺?shù)氖w吞了進去。

“爺爺！”

我嘶吼，肩膀卻被一只大手死死摁住。

范爺爺皺緊眉頭，語氣很涼。

“四大陰帥之一，魚鰓。”

“你爺爺，注定生不得安，死后無穴，這陰尸，不要也罷?！?/p>

水聲四起，那大魚已然消失不見，只余水面碧波蕩漾。

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，腳一軟，跪倒在地，泣不成聲。

范爺爺有點不忍心。

“這是你爺爺自己的選擇，他注定入不了輪回，現(xiàn)在既然已經(jīng)被魚鰓帶走，說明已經(jīng)在地獄了?！?/p>

他拍拍我的肩膀。

“好好活著?！?/p>

這話剛一說完，我就好像被一記悶棍打在后腦上一般，瞬間眼前一黑，暈倒在地。

夢中，無數(shù)場景閃回在眼前，紅衣的女鬼，吊死的爺爺，還有一道極好聽的聲音在耳邊盤旋。

“真是不中看，也不中用。”

我張了張嘴很想解釋，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
但卻覺的有什么東西將我越纏越緊，一路在地上摩擦著向前，那冰涼的觸感很是熟悉。

再睜眼，人已經(jīng)躺在家里了。

空蕩蕩的房間，死氣沉沉。

我環(huán)顧四周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桌子只擺了一根黑色的樹枝，看起來和爺爺當初拿的那根很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