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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朱氏說出了往后的幾十年最后悔的一句話。偏偏此時的她,卻覺得占了大便宜。
“您可敢和我到村長那里做個見證?”出乎意料,鳳瑤一口應(yīng)下。
“怎么不敢?”朱氏說完,率先走了出去。走到門口,忽然轉(zhuǎn)過身道:“既然我們再無瓜葛,待會兒到了村長那里,你可不要說什么不該說的話!”
鳳瑤從朱氏的眼神里讀懂了,朱氏不想叫她提那十兩銀子的事。眸子垂了下去,她本就無意要那十兩銀子,然而卻不能叫朱氏覺得太容易,便露出為難的神情,思索起來。在朱氏按捺不住就要罵人之前,才抬起頭不甘不愿地道:“好?!?/p>
鳳瑤愿意了,吳氏卻不肯:“二嬸打得好算盤,欠人銀子不還,竟還想把人掃地出門!鳳妹子這些年如何,大伙兒看得清楚,您如此做未免太沒有良心了吧?”
“這是我們家的事,你少摻和!”朱氏不快地皺眉,“大哥大嫂就是這么教兒媳的?不分尊卑,不分長幼!”
吳氏還想說什么,被鳳瑤按住:“嫂子,你去把大伯和大嬸叫來,陪我做個見證?!闭f出這句話的時候,鳳瑤面目沉靜,沒有一絲難過與傷心。然而落在吳氏眼中,卻是傷心到極點,已然麻木了。看著這樣的鳳瑤,吳氏愈發(fā)心疼,狠狠跺了跺腳,扭頭跑了出去。
隔壁院子里,宋如山和嚴(yán)氏坐在屋檐底下,一人搖著一只大蒲扇,聽著隔壁的動靜。
“怎么還沒回來?”宋如山悶聲悶氣地道。
“再等一等,朱氏和程氏是什么樣的人,你又不是不知道!”嚴(yán)氏說道。
“唉!”宋如山嘆了口氣,想起自家那個耙耳朵弟弟,以及精明又刻薄的弟媳,直是搖頭。
“哼,你給如海娶的好媳婦。”嚴(yán)氏揮著蒲扇,忍不住說道。
即便過了這么多年,宋如山仍舊被噎住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嚴(yán)氏沉默一會兒,說道:“不如再給鳳氏找個男人吧?”一個人帶孩子艱辛非常,又常被朱氏欺負(fù)到頭上,往后的日子沒法過。想了一會兒,嘆氣道:“偏偏那孩子是個倔的,不管怎么勸她,總是不同意。莫不是她還想著那狼心狗肺的東西?”
宋如山想了想,說道:“怕豆豆受委屈吧?”這時,身后的屋子里,卻傳來一陣陣咯咯的笑聲:“癢,哥哥,不要撓豆豆的肚子?!迸ゎ^看去,孫子宋福瑞正帶著豆豆坐在涼席上吃瓜,邊吃邊逗他玩??粗苟勾逯歇氁环輧旱暮脴用玻唤上У氐溃骸岸苟惯@么俊的娃兒,那狼崽子不肯要,真是白瞎了他的眼!”
嚴(yán)氏站起來道:“我得去看看?!弊源蛑焓霞捱M宋家后,嚴(yán)氏瞧不上她自私小氣的惡心樣子,很少踏進她家的院子。然而此時掛念吳氏和鳳瑤,心中再不想去,也不得不去瞧瞧。
“爹!娘!不好了!”忽然,吳氏急火忙慌的身影跑了進來。
“什么事大驚小怪的?氣喘勻了再說?!眹?yán)氏皺起眉頭,她這個兒媳總是毛躁沖撞,若非看在她心地善良的份上,當(dāng)初根本不會娶她進門。
吳氏跑到屋檐下,在宋如山和嚴(yán)氏身前站定了,飛快說道:“二嬸不肯還鳳妹子的銀子,還要把鳳妹子掃地出門!”
“什么?”嚴(yán)氏不由氣笑了,立即起身道:“咱們?nèi)デ魄??!?/p>
“偏偏鳳妹子還同意了!讓我喊爹娘去村長家里一起做見證!”吳氏一邊在前面帶路,一邊氣憤地說道:“他們想得美!搜刮了鳳妹子這么多年,搶了人家的銀子不肯還,還要把人掃地出門!爹,娘,你們一定給鳳妹子撐腰!”
“什么?鳳氏同意了?”這可真是稀罕,陌水村誰不知道鳳氏最是孝順?哪怕朱氏要吃她的肉,她也能眼也不眨地削下一塊來下鍋。鳳氏敢去要銀子就不錯了,竟然答應(yīng)斷絕關(guān)系?
“鳳氏變聰明了?”走了兩步,嚴(yán)氏驀地一愣,拍了下手。
雖說同宋家斷絕關(guān)系之后,這銀子就再也討不回來了,可是誰說就是吃虧呢?以鳳氏的手腳勤快,想要過上好日子太容易了!以后再不必被朱氏搜刮,可不得跟豆豆過上滋潤的小日子?
想到這里,嚴(yán)氏的眼睛亮了起來,她最喜歡聰明的女子,往常照顧鳳氏,是看在她可憐的份兒上,若是鳳氏這回變得聰明起來,往后不介意多照顧她一些!想到這里,連忙問吳氏道:“剛才是什么情形?你大概跟我講一遍。”
吳氏嘴皮子利索,三言兩語,情形已經(jīng)描述得差不多了。嚴(yán)氏的臉上露出笑容,連連道:“好,好!”看她這回不砍掉朱氏的一只手!
嚴(yán)氏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抹得意,朱氏自打嫁進宋家的門,成日里游手好閑。偏偏撿了個好女兒,竟比辛勤勞作的人家過得還滋潤些,常常擠兌這個擠兌那個,招人生氣!這回趕走鳳氏,看她吃什么喝什么去?
這邊宋如山三人剛剛進門,那廂朱氏和鳳瑤也正要出門。兩方對上,鳳瑤對宋如山和嚴(yán)氏道了一聲:“大伯,大嬸?!?/p>
程氏不甘不愿地隨后道了一句:“大伯,大嬸。”
朱氏卻沒這些個顧忌,嚴(yán)氏看她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,她有兒有女,犯得著怕嚴(yán)氏嗎?昂起頭傲然說道:“你們來了正好,隨我去村長家里走一趟。這個不孝女,我們家要同她斷絕關(guān)系!”
站在后面的程氏垂著頭擺弄頭發(fā),眼梢卻偷偷抬起來。只見鳳瑤面色沉靜,一如剛進來時那般,仿佛梅花立雪中,別有一番傲骨。不屑地撇了撇嘴,裝什么裝,殘花敗柳而已!
然而這樣清寒的氣質(zhì),卻令嚴(yán)氏大吃一驚!嚴(yán)氏乃是隔壁村教書先生的女兒,幼時讀過書、識過字,跟著父親見過許多世面。此時瞧著鳳瑤的模樣,不知為何,竟覺得比鎮(zhèn)上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們還要有品格!
這一番打量,便沒有來得及接朱氏的話。旁邊,等著嚴(yán)氏給鳳瑤撐腰的吳氏急壞了,忍不住碰了碰嚴(yán)氏的手臂:“娘,鳳妹子……”
被吳氏一提醒,嚴(yán)氏回過神來,目光從鳳瑤身上移開,看向朱氏說道:“你可想好了?”
“這有什么可想的?”朱氏偏頭看了鳳瑤一眼,撇嘴道:“這樣狼心狗肺,知恩不圖報的東西,我們宋家不稀罕!”
說白了,朱氏就是舍不得家里的糧食。
嚴(yán)氏如何看不出來,面上冷冷一笑:“你可不要后悔。”